村口那个盲人木匠-第30章 那更好
h comic
3 月前

乔佳善做了个梦。 梦里,有条长长的河。 河水湍急,深不见底。 她在河岸上奔跑,疯了般寻觅着什么。 直至,她终于看到了远处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陈挚!陈挚!” 她呼喊着。 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声音都扯得破哑。 可那个身影充耳不闻,一步一步往河中央走去。 他的脚步急躁而凌乱。 就像是抛去了所有牵挂,放下了一切执念,一心只想扎入河水里。 渐渐的,他越走越深。 河水漫过他的脚踝,再漫过他的膝盖。 最后与他的腰畔齐平。 “陈挚!你回来!你回来!” 她急哭了。 一把把抹着眼泪唤得撕心裂肺。 好在,他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正缓缓转过身来。 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他的瞳孔是黑色的。 他望着她。 汹涌苦涩将她淹没,那目光让她不能呼吸。 “乔佳善。” 她听到他唤了声她的名字。 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温度,揪扯着她的心脏发疼。 只听“扑通”一声。 骇浪中水花溅起。 她瞳孔骤缩,耳边刹时万籁俱寂。 眼前。 这条长长的河中除了她—— 再不见任何人。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 真实到醒来的那一刻泪水还凝在她的眼角。 心脏狂跳不止,她隐隐抽泣了一声。 感受到身旁的温度与自己贴得很近,她终于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往那温怀里钻。 枕边人平缓的呼吸被打乱。 他抬起手,自然而然将她往怀里搂。 “怎么了?” 那声音微哑,没睡醒的样子。 干瘦的身材骨头突出,硌得她发疼。 她突然意识到,睡在身边的男人并不是她的梦中人。 自离开陈挚家后夜里常常梦到他,白日脑子里总是一闪而过他的身影。 就连与梁耀民睡觉,也无法自控回忆起她与陈挚共度的那一晚。 着了魔似的。 “做噩梦了?” 梁耀民搓了搓眼睛,赶紧拍拍乔佳善的后背安抚着。 可不知怎么的。 从来与他黏腻的女朋友突然双手撑起来把他往外推。 多嫌弃一样与他拉开了距离。 “宝贝崽崽噢,这是怎么了?” 梁耀民瞌睡醒了一大半。 本想挪过身去温声哄一番,没想到大晚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梁耀民接听电话的时段,乔佳善早已走下了床,将凌乱在地的衣裤一件件往身上穿。 她无心去管梁耀民接了谁的电话。 也毫无在意他的通话内容。 耳边就像是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只执着于心里的念想—— 去找陈挚。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癫,得了什么病。 她只知道,这个念想正摧毁着她的意识,让她按耐不住一股冲动。 “宝贝崽崽!” 梁耀民的惊叫让她不耐烦地转过了头。 只见,他亢奋非常激动不已: “竞哥!是竞哥!竞哥从城里回来了!” 镇上最贵的饭店外停着一辆洗刷得锃亮的豪车。 路过的老老少少无一不频频探着头,眼珠子就跟粘在了车身上似的。 更有几个混荡仔掏出手机可劲拍,怼着豪车全方位无死角拍个遍。 饭店包厢内,东崽三人难得拘束。 筷子不敢拿,酒杯不敢碰。 只有梁耀民很是热情。 “竞哥!这我媳妇,乔佳善。” 梁耀民嘴巴咧到耳朵根,一把搂住乔佳善的肩膀介绍道。 “谁是你媳妇!” 嫌怒一声后,怀中的女友扭动着身体,推着抵着不愿与他亲近。 在他看来不过是脸皮薄害羞得紧。 梁耀民也不在意,随即松开了手,脸上憨傻的笑容半点没褪去: “嘿嘿。早晚得是!” 坐于主座上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 油亮的背头梳得极其仔细。 他看上去也不到三十的年纪,模样周正却充满着一股邪气。 听到梁耀民的介绍,男人转眸望向了乔佳善。 那阴沉的眸中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心思深不见底。 “魏竞。” 他抬起手举在身前,自我介绍道。 乔佳善眼珠子瞪得老大,紧紧盯着魏竞大拇指上的戒指。 黄金打造的戒指闪闪发光,上边镶嵌着指甲盖一样大的宝石,极为奢华。 “竞哥好。” 乔佳善笑开了脸,与魏竞递上来的手握在一起: “早就听梁耀民总提起您,说您可厉害了,在城里头赚了大钱。” “哪里。” 他浅浅勾起了唇角: “混口饭吃罢了。” “竞哥,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年你手上的势力都散得差不多了。以往那些油水捞都捞不着了。” 梁耀民打开白酒瓶给魏竞添酒。 一旁的东崽启声附和道: “是啊,我们现在就只能偷点抢点,不然都得饿死。” “咔”一声响,雪茄剪下了帽端。 魏竞旋转着雪茄,让喷枪火机充分燃烧着雪茄的横截面。 直到火光隐隐燃动起来,他衔着雪茄深吸一口。 声音伴随着扩散开来的烟雾幽幽慢慢发出: “想不想继续跟我干?去城里赚大钱。” 梁耀民与东崽相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 激动之余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二人异口同声: “去!” —— 围屋里明着灯。 乔佳善还没走进大门,就闻到了令人垂涎的可口滋味。 是浓郁的肉香与豆香完美融合在一起。 陈挚刚撑起折迭桌,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动静。 他在衣摆处搓了搓手,紧着步子迎了过去: “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医院怎么说?” 乔佳善止步在了陈挚身前。 “已经拆线了,基本痊愈了。” 说着,她牵起陈挚的腕放在了自己掀起了衣袖的臂间: “你摸摸。” 他捧着她的手,一副提心吊胆的忧色。 粗糙掌心在她手臂上轻轻抚过,茧子磨得她有些痒。 “没留疤,那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 转身便要往灶房里走: “炖了猪骨汤,还在灶上热着,我给你盛一碗……” “陈挚。” 她叫住了他。 抬起的步子收了回来。 他定着身,等待着她要说的话。 他不知道她为何沉默无声。 如果他能看得见。 他一定会沉落进她目光中毫无掩饰的留恋里。 可惜他看不见。 他只是听她顿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音低落道: “学校马上要考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要是考得好,能去城里头读书。” “那太好了。” 落寞只在他脸上逗留过一瞬间。 他笑了起来,是打心底里的高兴: “你成绩这么好,一定能考出去的。” 他思来似乎猜到了她情绪低靡的原因,急忙安慰道: “你别担心,不要为钱的事发愁。只要你考出去,多少钱我都供你。” 她以为陈挚会想方设法留住她。 或威逼或利诱。 如若不强硬,至少会提及一声挽留。 让她留在他身边。 就像梁耀民说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要是敢走,我就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把你娶回家,绑在身边! 梁耀民的嘴上功夫通常会迎来她的一巴掌。 娇嗔一句“你敢!”后,就是被他捂在怀里灌蜜糖。 梁耀民说,因为他爱她,所以舍不得离了她。 爱是什么?乔佳善不知道。 毕竟她跟梁耀民处对象不过是看他宠着她为她掏钱,脸还长得帅罢了。 陈挚呢? 那晚过后,他把她当作了什么? 他好像一直都在推开她,将二人之间划开一个距离,生怕她迈过那条界限靠他太近。 即便他们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他也从未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更别说让她跟他处对象,或者提出与他在一起。 她曾把他当作血包,如今当作用于消遣的玩具。 他又把她当作了什么呢? “你就不怕,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问他。 如果他说出一声“怕”,仅仅一声“怕”就好。 她便施舍他一分怜悯,并下定决心在走之前不会再作贱他欺骗他。 可他没有。 他说: “那更好。” 穿堂晚风拂动起他的发梢,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他强迫自己牵起唇角。 他笑着,却笑得并不好看: “那更好、” “那更好……” 他突然不怕面对他的空屋子了。 风吹过来,吹不进生息,吹不走死寂。 他更怕她会跟他一起。 陪他沉溺在木屑深处,陪他守着满地枯萎的花。 永永远远被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