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战情录之罗煞-第2章
av69
4 月前

半个月后。 啪!一束翠绿的药草被随便往竹桌上一丢。 一脚勾过椅子坐下,罗煞抿着唇,百般无聊的重复着摘草药的动作,形状柔媚的凤眼中饱含的除了不耐,还是只有不耐。 好无聊!她的伤早好了,内力也早就恢复了,那……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里? 见鬼了,想她罗煞的威名,好不容易毙了十几年来操控她的老头们,她现在应该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见一个杀一个;有事没事再挑几个门派;心情不好可以摘别人的头当球踢。 至少不应该是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摘草药! 对,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她为什么就偏偏该死的有点眷恋那双会轻拍她的手,导致她现在这副蠢样…… 窝囊透了! 就在其他三人不知上哪去逍遥的同时,她却心甘情愿的窝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啧!! “喂,我摘完了。” 她敢保证若这个人敢再叫她摘药草,她先摘的一定是她的项上人头以泄心头之恨。 听到她的叫声,柳卓妍从房间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竹子和钉子。 “辛苦了。”脸上挂着罗煞最没抵抗力的温柔笑容,她用袖子替她擦去手上的药汁,然后牵着她走进房间。 “做什么……”最后的语音消失在喉咙深处。 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射性抽手的动作因为掌心的热度而一顿。 不习惯被人拉扯却又舍不得甩开掌心温暖的罗煞显得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如何,还喜欢吗?还是你比较习惯我那间房?”柳卓妍柔声问道。 她花了两天画设计图,然后把原本空置不用的房间清理干净,最后用了一个上午以上等青竹钉了床、桌椅、衣柜、书架等、甚至还做了一个小屏风挡住了门口可以看到床铺的角度,给了防卫心强的罗煞足够的安全感。 哑口无言的瞪着小小的房间,里头的摆设充分显示了柳卓妍的细心和关爱。一时间,罗煞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眼眶有点热热的,声音吐了半天吐不出口。她咬住下唇,视线盯在房内的一切转不回来。 花了半天,她费劲全力才道出一句话,但却并非道谢,而是质问:“为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知道柳卓妍也一定听见了。莫名的自我嫌恶让她低下头,更用力咬住下唇。 她该道谢的,说什么都好,就是不应该说出这种话。这个人和那些老头不一样…… 她明明知道的却仍是说了那样的话。 一抹殷红染上她的红唇,柳卓妍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又把这孩子逼急了。 “别咬嘴唇,都流血了。”柔声责备,柳卓妍扳起罗煞的下颚,小心地把血渍拭去,用药轻轻抹在她的唇上。 借由这个动作,她讶异的看到罗煞脸上的一抹淡淡的绯色。但她不动声色地忽略它,不想让害羞的人更加不好意思。 罗煞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眨眼,空洞的瞳眸中映着柳卓妍的笑容,一直到那温柔的感觉渗入心底深处,盘旋在心底久久不散——一点一滴的,侵入冰封的灵魂中。 这个人对她的态度,是叫做温柔吧?可是,为什么呢? 心在迟疑中徘徊不去,任时光流逝—— 三个月后,罗煞在隐瞒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拜了柳卓妍为师,并改名为封欣桐。 与其在江湖上叱咤一时,她倒宁可选择留在这个会温柔的跟她说话的人身边。 “桐儿,你在书房吗?” 门外寻觅的声音由远而近,缩在书房角落的人儿捧着书,对外头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门被推开了,她才茫然的抬头。 “师父?” “我还以为你跑到山里去了,怎么不回答我?”出手把她拉到竹椅上坐着,柳卓妍笑问。 这孩子怎么老爱放着椅子不坐,一天到晚往角落躲?! “您、在叫我啊?”她心虚地撇开眼。 “不然叫谁呢?还不习惯我这样叫你啊?” “嗯。” 刚取的名字、全新的环境,有时候还真让她忘了自己不是罗煞了。 “快点习惯吧,你不是讨厌这个名字吧?” “我喜欢啊……”细细的抗议,她放下书接过柳卓妍递来的茶,“谢谢!” 封欣桐,“她的”名字喔!不是由惊惧构成的名号,而是单纯的名字。 “别客气,你在看什么书?”柳卓妍边问边注意到她乌亮的长发又随行乱披,只得取出皮绳替她绑好。 这个动作让欣桐一愣,本能的把脚往衣摆内一缩。 好吧,她又忘了。 “桐儿,又不穿鞋了,小心受伤。”她没错看那双雪白如玉的天足。 “不习惯嘛!” 柳卓妍纵容地笑了,无奈地拍拍她。 真是个率性的孩子,既不束发又不穿鞋,老是以这模样满屋跑。 “在屋子里就算了,出外记得穿鞋,别伤了脚。”她叮咛。 “好。”这个她知道,只是在竹屋真的让她很安心,所以忍不住就把鞋子丢到一边去了。 她不喜欢穿鞋连在一起的其他三人也不知道呢。因为那时随时随地都要有被十大恶人暗算的打算。 “乖孩子,在看什么?”柳卓妍又问了一次。 欣桐因为仍不习惯和她人友善的做日常生活的对话,所以有时候免不了会忘了回答。 “五行八卦。” “你对奇门遁甲有兴趣?”她讶然问道。 “奇门遁甲很有趣啊!” “以前学过吗?” “一点点。”刚好让她自己看书也看得懂。 “要师父跟你一起读书吗?”柳卓妍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欣桐警戒心陡升。 “您要陪我读书吗?”欣桐怯怯地反问,不安地僵住身子。 以往十大恶人所谓的“陪”或“指导”全是不人道的凌虐,她不确定这个人的做法又是怎样,如果说又是想伤害她的话…… 眉宇间的疑惧未消,柳卓妍就已经轻轻抱住她了。 “啊……”她一吓,本能想反击的手僵在半途,感受到沿着背脊来回抚摸的温暖。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温和的语气柔柔安抚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松懈下来,安静地窝在自己胸前。 “嗯……”明明背上都是要穴,她却能感到心安,真是奇怪……眯起眼,欣桐懒懒的应道。 “你不想要人陪,师父就不打扰你了。”柳卓妍轻道。 欣桐抓住卓妍正想松开的手。 “你,要怎么陪我读书?” “啊?”柳卓妍被问得迷惑,“我在一旁看书,若你有不懂的再问我,有什么不对吗?” “只是这样?” “你喜欢怎么做?” “不,就这样。”欣桐点点头,是她多心了。 “桐儿?”她不解地唤道。 “什么事都没有。”她哪能说是自己害怕被毒打,这样柳卓妍铁定更是一头雾水。 “既然是这样,以后下午就是读书的时间了。”柳卓妍做了决定。 “那上午做什么?”欣桐问着。 “当然是教你功夫啊,你都入门了,师父总不好什么都不教你吧?这样你都要骂师父小气了。”柳卓妍好笑地提醒她。 “我才不会。”欣桐低语。 她都快忘了她已经入门十来天了,只是一天到晚自由自在的看书跟玩草药。 不过,要隐藏住十大恶人教的东西倒是真的,可别露了马脚。 低头看着她沉思的表情,柳卓妍这是才发现自己仍把她圈在怀中,连忙松手。 “抱歉。” “您不用道歉的,因为您不是在伤害我。”况且就算是伤害她,也没有人会道歉的,面无表情地说道,她静静地坐直身体。 “桐儿。”心疼地低唤,柳卓妍注意到她从未笑过,“师父请你帮个忙好吗?” “什么忙?”欣桐眨眼,看着柳卓妍离开书房又回来,手中提着一个铺了布料的竹篮。 “帮师父照顾它。” 才说完竹篮到了欣桐手上。呆呆地低头,看到了一只羽翼未丰、才破壳而出没几天的脆弱雏鸟。 “它活不成的。”根本没有觅食能力的生命,殒殁也是命中注定。 “成,所以才拜托你照顾它啊。” “我吗?” “就是你。” “我不会照顾它。”烤来吃还差不多,一直哔哔乱叫的吵死人了! 把她的嫌恶看在眼中,柳卓妍只好假装没看见。 “你会的,就当帮师父一个忙吧。”她努力给徒儿做心里建设。 欣桐沉默了下,突然转了话题。 “它的父母怎么了?”一只没有谋生能力的幼鸟,怎么会没有父母喂养它? “恐怕是被猎人捉走了。” “是吗……你也一样吗?”听不出情绪的低喃。 “桐儿。”但柳卓妍却懂。 “我会照顾它的,因为它跟我一样。” 跟她一样失去了一切,所以,她会照顾它的。 哔!一声鹰鸣划破宁静的厅堂。 柳卓妍微笑着放下手边的书,抬头看着正上演追逐战的一人一鸟。 会有今天的显着成效是她所料未及的。 当初决定让桐儿照顾这只鹰,主要是希望让她有点事做,没想到反而让她的个性开朗多了。 “笨鹰!你走什么走?” 花生米一把抄,欣桐射的苍羽满屋跑。 “桐儿,别这样,它还不会飞啊!”柳卓妍好笑地阻止情绪高涨的徒儿。 “不会飞?师父看过这么大的鹰还不会飞吗?苍羽,你给我死出来,躲在桌子底下你不惭愧吗?!”她快气死了。 哔!苍羽振翅怒视。 它就是不会飞怎样,犯法啊? “你这只笨鸟,我杀了你当晚餐!” 哔哔哔! 一下子羽毛满天飞,柳卓妍错愕地看着勉勉强强边跑边飞的苍羽。 果然还是有潜力的,给桐儿这么一欺负,竟能飞个三尺高…… “快飞!休想假装自己是只鸡!” 哔哔!不人道!虐待动物!苍羽抗议,忙着逃命要紧。 “你翅膀是好看的吗?用力鼓翅不会呀?” 哔…… 金色的眼睛指控地看向见死不救的柳卓妍,让她哭笑不得地制止徒弟。 “再给它一点时间吧,没人示范嘛!” “也没人示范给它鸡是怎么走路的,它怎么会?”忿忿不平的收手,欣桐用脚尖踢踢苍羽,“笨鹰,只有食量像只老鹰。” 柳卓妍失笑地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师父,给我三天,我一定要教会它飞!”欣桐信誓旦旦地说道。 “呃,好是好,但别太勉强了。”调开视线不敢看苍羽求救的眼神,柳卓妍苦笑。 “我一定可以教会它的!” 再不会就把你从山崖丢下去!一双美眸透出警告。 哔!挥挥翅膀,苍羽不以为然地在桌边跳了跳。 知道它的意思,柳卓妍弯身便想抱它上桌。 “师父,别抱它,不甘心就自己飞上来呀!”欣桐用手戳它。 “桐儿……”柳卓妍顿住动作,不知怎么办才好。 “师父你太宠它了!它不会飞是它根本不需要飞!” 一针见血! 柳卓妍点点头,收回手喝自己的茶。 “也对,是我太宠它了,就交给你吧。” 简单的一句话,敲响了苍羽的死亡丧钟。 好不容易苍羽会飞了,欣桐第一次开怀的笑了。 此后,开始学会表达的情感就像出闸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情况柳卓妍乐见其成的,毕竟她的目的就是让欣桐学会表露情感,可是偏偏她却在此时受了别人请托必须下山一趟。 “桐儿,师父下山十天,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的。” “你想跟师父一起去吗?” “不,我在这儿等师父。” “那你乖乖等着,师父很快就回来了。” “好,师父小心。” 那是几天前的对话了? 欣桐努力地回想着,靠坐在书房窗口看着柳卓妍离去的小路。 还是没有回来啊,师父迟了…… 早知道她就跟师父下山了,可是她很怕自己一接触到险恶人心,本性就冒出头。 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师父厌恶的眼神,所以,她不下山。 哔哔!苍羽飞到她腿上,用翅膀拍拍她。 “苍羽?”出口的声音虚弱得吓人,欣桐不解得试图移动身体却动弹不得。 哔!苍羽忧心地咬住她的衣服拉扯。 “没力……气……奇怪……怎么会……?”头好昏,可是师父还没回来,她该去弄饭了。 她坐在这里几天了呢?想不起来了。 哔!! “师父……”呢喃着,她神志逐渐不清,清朗的眼眸焦距对不上任何事物。 师父说过马上回来的,为什么她看不见师父归来的身影? 口渴……想喝水…… ……好、冷…… 星眸缓缓闭上,苍羽侧头看着他一会儿,振翅从窗口飞出。 “柳小姐,真是太感激你了,若没有你,我那独生子只怕活不成了。”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林员外感激涕零地道。 “您太客气了,在下能帮得上忙最好,只是这些日子耽搁下来,在下真的得走了。” 柳卓妍温文儒雅地安慰林员外,一面在心中计算时间。 十四天了,当初答应桐儿说十天就能回去,却因为传染病流行,留在村里替生命垂危的村人治病而耽搁了…… “你要走了吗?这怎么成?我儿子还没好啊!”他焦急地抓住柳卓妍的袖子。 “令公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要按时服药,不出三天就能下床走路了。”柳卓妍道。 “那您就再住三天吧?求求你,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他有个什么万一,要我如何是好?” “这、在下真的跟人有约了……”她好生无奈,却无法推开这心急的父亲。 “求求你,柳小姐,拜托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林员外痛哭流涕。 柳卓妍为难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先扶着快下跪的林员外坐下。 “林员外,贵公子真的没事了,按时服药是不可能出什么状况的,您别担心了。要不我再开几帖药预防万一,保证他平安好吗?” “您,您为何执意要回去?” “因为……苍羽?”话没说完,笑容凝在唇边,柳卓妍错愕地看着自天空俯冲而下的苍羽。 哔哔哔哔哔哔! 一降落在她手臂上,苍羽急得乱叫一通,咬着她的衣袖往回家的方向拉扯着。 柳卓妍是第一次看到苍羽慌忙乱叫。 “莫非……桐儿出事了?”她不祥地猜测。 哔!听到欣桐的名字,苍羽长鸣一声,振翅往落霞山飞去。 柳卓妍心凉了一半,连忙抓过纸笔开了几帖药塞给林员外,吹口哨叫回在院子里吃草的白风,急忙翻上马。 “柳、柳小姐?” “不好意思,在下家中出了点事,先走一步。” 等到话说完,她人已在几里之外了。 马不停蹄地奔回落霞山,所幸白风是千里良驹,不消几刻钟,便已到了落霞山山腰。 基于接下来的路树多,白风走不快的考量,柳卓妍一提气便用轻功赶回竹屋。 穿过树林,她瞧见在书房边窗上的衣角,正松口气之际,却见苍羽努力拉扯欣桐的衣袖却得不到回应。 连忙走到窗口,她看见了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欣桐。 “桐儿?” 顾不得礼仪,她直接翻进屋内,轻拍欣桐的脸颊。 “冷……”紧闭且干裂到渗血的双唇间吐出了一个字。 冷?明明体温热到吓人的地步了! “桐儿,你哪里不舒服?”一摸她的衣,发现衣衫早已湿透,当下抱起欣桐快步回房。 “师父……不要丢下我。” “我没有丢下你。”心急的解释,注意到她根本只是在说梦话。 “我好冷……” “谁叫你不多穿件衣服。”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总之衣服都湿透了! 替她褪了衣衫,先用被子紧紧包住她瘦弱的身子,然后捉住她手腕的脉搏,检视她的脉象。 “……不要杀我娘……”有如小动物的呜咽传出,泪水顺着长密如扇的睫毛滑落。 “嘘,别怕,师父在这里。”柳卓妍一惊,心疼地拭去她的泪。 “……爹,我好怕,你在哪里?不,救我……好痛、不要杀我……”慌乱的求助,她哭喊出声,“不要抓我……师父,救我、我会怕……” 气息都乱了! 柳卓妍一咬牙,扯开自己的衣襟进入被窝,让她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 “桐儿,你别怕,师父回来了。” 拨开她脸颊汗湿的头发,柳卓妍一下一下地拍着她。 “……师父……” 她本能的把脸埋入柳卓妍怀中。 泪沾湿了欣桐的脸庞和柳卓妍的肌肤,柳卓妍一直用手轻轻拍她,直到她不再流泪哭泣,才撑起身抓过自己行囊中的竹筒,倒了些水给她喝。 然而试了几次,都不能顺利让她喝下,清水总是自她嘴角滑落。 怎么办?再不让桐儿喝水可不太妙,可偏偏这孩子根本就喝不进去…… 苦恼的迟疑片刻,柳卓妍只好自己含了口水,低头印上欣桐苍白的唇,用舌尖撬开它紧闭的牙关,把口中的水喂给它喝。 连续喂了几口,再把药也一并让它喝下。 欣桐嘤咛了声,双手无力地拉紧柳卓妍的衣襟,无声的喘息着。 “好好睡一觉,没事了。”柳卓妍握住她的手,边运气加快药力的催化。 “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迷迷糊糊的呢喃嗓音带着沙哑。 “师父已经回来了。”她柔声安慰,心中有着歉疚。 要是她早点回来就好了。 “不要丢下我……” “师父当然不会丢下你,你乖乖睡觉,明天就会好一点了。” “我会怕。” “师父会保护你。”明知道她听不见,柳卓妍仍是安慰着。 “……”